转载知乎用户【酱酱】的文章《怎样评价<龙族>中的路明非》·寻找、觉醒自我的单恋——我爱故我在

作者：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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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很想写一篇文章，谈谈我对路明非这个角色的看法。这个角色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江氏男主角，没有之一。

这个角色的性格尤其复杂，本篇极尽笔墨挖掘他的内心世界，以至于感觉像是通俗文学里混入了一个严肃文学的人物。

他又是江氏男主角的集大成者，我们可以从他身上，看到很多过去主人公的影子，比如说项空月的白烂、令狐冲的优柔寡断、蚩尤的敏感忧郁、江洋的固执、吕归尘的纤弱善良、姬野的狂暴、商博良的苍老.......

我本来想有空在回顾一下江南之前的作品，结合起来谈，所以一直没有动笔。

但某一天听有声书的时候，忽然想到，为什么谈论路明非的人生，需要结合其他人呢？抛开文学塑造的笔法，完全可以独立谈论这个人物。而这个人物身上，那些忧郁、白烂、勇敢，其实全部都不重要，围绕着《龙族》几百万字，大量的笔墨落在的，其实是关于他对诺诺一往情深的单恋上，所以，“单恋”才是主体。

而没有看明白，路明非的单恋究竟是什么，我们是读不懂路明非这个人物的。

我试着来说下我的看法。

第一部分 ·  路师兄为何而战

关于路明非这个人物，最大的争议，还是落在感情戏上。虽然诺诺作为官配女主角应该是没有争议的，但这对西皮的感情戏争议一直很大。毕竟杨老板的女主角有男朋友这个设定，算是他个人特色非常强烈的设定了，虽然在严肃文学界这根本不算什么。

但我们的读者，还一直纠结在“情爱”这个层次来争论，这就是读者自己的问题了。

“求不得”乃是佛教八苦之一，人生最苦莫过于求而不得，而“爱而不得”又是求不得中的王冠，那么作者为什么偏偏要借“爱而不得”来塑造主人公呢？

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但一直没找到确切的答案。

直到今年，《龙族四 · 奥丁之渊》的修订版，《龙王一 · 世界的重启》，里面有个句子，如醍醐灌顶般给了我一个答案：

自我性。

我们来一起欣赏一下：

他带106号诺诺回到了当初的小放映厅，重看了《机器人总动员》的后半段，106号诺诺已经猜出来事情的真相，但她安安静静地跟着他看到了结局。

他说钟声响起的时候我们中有一个人会死，106号诺诺说是我对不对？因为你看起来很悲伤，如果是你你会恐惧，是我你才会那么悲伤。

106号诺诺说其实瓦力并不需要伊娃去拯救，因为瓦力本来就是个很勇敢的小机器人，伊娃只是告诉了他世界很大很美，很大很美的世界里也会有他的位置。

——《世界的重启 ·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4）》

这段话写得非常非常非常有嚼头。

路明非为什么要加入卡塞尔学院？他自认是个人类，觉得和这帮留着龙血的人完全没关系，一直想要退学，但为什么没有退学，最终留在那里？

路明非去卡塞尔是为了屠龙而去的么？不是，他是为了求爱而去的，因为那里有某个人。

《龙族》故事的缘起，一切的开端，是因为路明非想要有人来爱他。

但这个人爱他么？并没有。

“你也会躲起来哭么？陈家大小姐为什么躲起来哭？有人欺负你么？”
“很多年前的事情啦......来不及讲了......总之你不欠我的.......但对不起，我没喜欢过你。我只是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我不能不管你。”
“我知道你没喜欢过我，不用道歉。”
“如果有来生，不要害怕那些欺负我们的人.......要打碎他们的牙齿........不要躲起来苦.......我们的眼泪不给他们........”
她的头慢慢地垂了下去，长发飘洒在夜风中，她的手慢慢地松开了，最后的几粒坚果坠落下去。
路明非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让这个正在死去的女孩靠在自己的肩头。
——《世界的重启 · 苏晓樯的春季攻略（1）》

诺诺默默地喝了会儿酒：“我俩第一次见的时候，你是个笨蛋。你得明白，没有女孩会喜欢笨蛋的。虽然这话很残酷，但谁的人生是拿来做慈善的呢？”
路明非差点把嘴里的红酒喷出来：“我懂的我懂的！师姐你那时候都跟凯撒在一起了，我以前是不懂事瞎幻想。”
“跟他没有关系，我只是说我不喜欢你。如果我喜欢你，也没谁拦得住。”诺诺双手抱怀，“其实有时候我还挺讨厌你的。”
——《世界的重启 ·  走不出来的孤独是一种病（2）》

他想要的，他所求的，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

龙族1的路明非和龙族4的路明非，我们抛开对西皮的争论，你显然不能认为《龙族4》的路师兄和《龙族1》的路废柴完全没有“成长”——是嫌路师兄为诺诺玩命的样子不够帅么，笑。

那么，是什么让路明非产生了变化？

你在细细品鉴诺诺的那句台词：

瓦力并不需要伊娃去拯救，因为瓦力本来就是个很勇敢的小机器人，

诺诺没拯救路明非，没给他爱，甚至没帮过他什么。拯救他的，是他自己。

因为你本来就是如此。

路明非是借着他对诺诺一厢情愿的爱，而挖掘内心的自我的。所以，《龙族》全篇，为什么路明非的爱一定要是单向的，一定不能得到回应？原因在于，这份爱对他的意义，不在于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在一起，而在于他自身。要借着这份爱，觉醒内心真正的自我。

自我性！

自我性！

自我性！

男孩对女孩爱而不得，但还是要救她，这个桥段，杨老板也写了不止一次了。当我们认识到“自我性”这个主题时，你再反过来看这些桥段，你可以明显看到杨老板思想的变化。

《上海堡垒》：

所谓离别，大概就像是这样的吧？往日的阳光，风和雨露，那些画面都像过电影一样闪动。你想要放弃的和你想要忘记的，一切都重新变得那么美丽。你不喜欢是不是？那么你永远也不会再看到了。你开心么？
有什么东西在你心里蠢蠢欲动，你想要压住它，你说不不不，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它是那只困在你心肌间的小野兽，它被惊醒了，咬着咬着，要找一条出路。
小野兽……咬……
我的心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似乎有道有些令人作呕的暖流从胃里直涌上来，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青紫色的空间里飞舞的蛇一样的线条，像是无数人在我的耳边嘈杂地说着什么，那些声音叠加起来又像是一个人的声音。是风吹来了么？为什么像是树叶在我的头顶哗哗地响……
谁在说话？      
——《上海堡垒 · 17》（江洋被选中执行上海陆沉被隔离前一刻，内心做着斗争）

如今的上海只剩下三个死亡的豁免名额，我有一个。
我想用这个权力怎样？
其实……我是知道的……昨夜我和大猪二猪并排睡在浦东**临时搭起的行军床上的时候，大猪问我说你为什么总是看着外面，我说我在想事到临头我会不会发疯。
是的，我是个事到临头会发疯的人!
我用尽全力拉了操纵杆，灰鹰三号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飘逸的弧，完全偏离了最初的航线。
“江洋你干什么？!”大猪也惊呆了。
我默默地关闭了全部的无线电系统。现在我完全自由了，除非他们动用地空导弹击落我。
——《上海堡垒 · 18》（江洋发了神经病，背叛上海2600万人，开着那架本计划拯救人类的飞机偏离预设的航道，只为了去找他喜欢的姑娘）

《奥丁之渊》:

“师姐，我知道我心里的事情是瞒不过你的，我喜欢你，从你在这间放映厅捡到我的那天开始。”路明非忽然说。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是因为梦境里说的话我在现实里不会记得么？”
   “你不会记得，但我会，我知道我说过了。”路明非看了一眼腕表，11点57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我没有过爱情，对这两个字很陌生，有人说不够了解就不能算是爱情，只是暗恋和憧憬。即使是爱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并不缺这东西。”

(删去若干对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这个迷宫里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是你。说实话我也很想有一天我能把师姐你忘掉，喜欢上某个也喜欢我的女孩，那我的人生就完美了，我要是死在这里就没有后续了……可我还是希望你会活下来，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如果你死了而我活下来了，我会悔恨。”路明非看着嚓嚓走动的秒针，“悔恨那种情绪真可怕，让你恨不得回到那一夜死在那里，可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奥丁之渊 · 猎人小屋（3）》（路明非陪诺诺看了机器人总动员，做了最后的告白）


师姐，其实我也怕死，我也渴望着某一天我遇到另一个女孩，一下子就爱上了，然后她也爱我，从此我就不纠结了，我俩一拍两散但还是好兄弟。
我这条命啊是要为那个女孩牺牲的，为别人家的未婚妻把命弄丢了我还是有点不舍得的，但如果这个命运的迷宫里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一定是你而不是我，否则我会悔恨。
我不想悔恨，因为我见过悔恨的楚子航，与其失去之后提着刀想要报复却找不到仇人，不如就在此刻熊熊燃烧！
——《奥丁之渊 · 亡命之徒无路可退（1）》（路明非下定决心为诺诺与奥丁玩命）

《世界的重启》：

“喂，师姐，”路明非说，“别放弃啊，还剩十五分钟呢，我们再试试，谁说这一次我们会失败呢？”
108号转过身来，歪着头，从头到脚打量路明非，忽然笑了:“救一个npc么？还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像你师姐的东西死掉？”
“你就是我师姐。从今晚的10点23分，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你一直都拿我当你师弟，那我当然得拿你当我师姐。”
路明非站起身来，从餐桌下面拎出了那个从寰宇集团里带出来的黑箱子，打开来，满箱都是重武器。
“带我来吃这么有仪式感的饭，说完了这么沉重的主题，最后还是带上家伙去玩命？”108号的眼睛闪亮。
“是啊，玩命这方面，我可是专家。”路明非抓起酒瓶，把残酒全部倒进了肚里。
——《世界的重启 · 走不出来的孤独是一种病（2）》



“世界线那玩意儿跟我有屁的关系！但陈墨瞳的命跟我有关系！每个人是不是都该活个问心无愧？今天晚上！此时此刻！陈墨瞳就是我的问心无愧！”
路鸣泽瞥了他一眼:“如果我告诉你，就算你逆天改命救回陈墨瞳，你俩的命运线也不会关联，你还准备那么玩命么？”
“我走我的路，陈墨瞳走陈墨瞳的路，”路明非转过头，凝视着小魔鬼的眼睛，“我只是很高兴我跟她的路交叉过。”
——《世界的重启 ·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3）》


“不要害怕那些欺负你的人……打碎他们的牙齿……不要躲起来哭……我们的眼泪不给他们……”
“这次再见了！我们下次再来过！”
“谁敢掐死我的猫，我就要她比我更清楚地记住那只猫！记住……她做错的一切！”
108个诺诺的话敲打着他的颅骨，告诉他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他妈的谁敢欺负你我们就打回去！
她们坚定的时候就像那个要陪你打爆车轴的楚子航。
现在他积压的怒火终于平息了，在世界的第109次演算中，他改变了故事的结局。
时过境迁，他终于不再是那个怯懦的笨蛋，他戴着黄金的领撑，咆哮着冲向了战场和命运。
他始终记得楚子航跟他说过的话，楚子航说苟且偷生这种事会让人无法原谅自己，比起死亡，那无止尽的悔恨还要更痛苦。
——《世界的重启 · 王从天降愤怒狰狞（4）》

类似的桥段，对比男主角“发神经病”前的情感动员，你会发现，《上海堡垒》的情爱味是最重的。《奥丁之渊》里路明非则追求的是无悔，他玩命救诺诺的理由，出于以后不让自己后悔。

而到了《世界的重启》这部分，路明非则更多落在“自我性”上。为什么你救诺诺的时候那么坚决？不止是现实里那个诺诺，梦境轮回里那108个诺诺对你也同样重要。

为什么为了那个不爱你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了？你救了她你又不能和她在一起，至于么？

至于，怎么不至于。因为我他妈的就是要做这件事。

别问，问就是，爱情又不他妈的是人生唯一的主题，那个女人他妈的也是我的兄弟！

第二部分 · 关于自我性的论辩

如果我们以“自我性”这个母题切入，你才会发现《龙族》的真相，理解路明非所面对的终极拷问，而不是仅仅落在“情爱”和“屠龙”上。

我上大学的时候，曾经读过一门选修课，心理学院开设的，讨论人的自我。

什么东西证明了你的存在呢？

有人说，记忆。记忆证明了我们的存在。

但脑科学告诉我们，人的记忆是会逐渐被遗忘的，同时，人的记忆会被美化，大脑有些时候回刻意给我们创造一个虚假的记忆。

我们可以假设一个场景：比如说，你某天出门，一不小心出了车祸，大脑出了损伤，你的记忆被清空了，那么“我”是不是消失了？

我们可以再假设一个更极端的例子，假如你加入了一个疯狂的组织，通过药物洗脑，先是清空了你的记忆，然后再植入另一个被编造的记忆，相信你是另一个人。那么，“我”是不是消失了？

显然，记忆并不能证明“我”的存在。

这个时候你会说，但是我身边的人会认为我还是我，我的社会关系会证明“我”的存在。

但是，假设这个车祸相当惨烈，你的父母也一并消失了，你的社会关系也一并清空，那么“我”也消失了么？

在日常情况下，我们也会遇见一类朋友，因为有了伤心事，选择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甚至出国，重建社会关系，那么“我”就是崭新的么？

显然，社会关系似乎也不能证明“我”的存在。

有人说，即使社会关系和记忆出现断层，但我的身体没有变化。

那么身体能不能证明“我”的存在呢？

可是生命科学告诉我们，人类身体里的细胞在不断死亡和复制，你现在身体里的细胞和你出身时已经截然不同了，那么你难道就不是你了么？

这个时候，你就会说，但是我的基因没有变化。

但是问题又来了，我们可以假设某个场景，再举车祸那个例子，假如不仅你的记忆、社会关系，你的某些器官也被损失，被移植了其他人的器官，这个时候你器官的基因发生了变化，“我”会消失么？

不仅如此，我们假设有人克隆了你，基因是一样的，再通过洗脑让这个克隆体拥有你全部的记忆，并且其他人完全认不出你们的区别。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你？

这个时候，你会说，器官移植和克隆，都不影响“我”的存在，因为大脑不是同一个。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认为，大脑和身体其他器官不同？因为我们的意识存在于此，而“自我性”就来源于意识。那么，意识来源于什么？

我们一般认为，意识来源于个体一切的总和，包括身体、经历、性格......当你把一切剥离掉，那么人就死了，一切都不剩下，意识也随之消失了，讨论“我”的存在，似乎也没有意义。

这个追问，似乎到“意识”这里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是，一旦引入彼岸世界的存在，那一切又不同了。当我们假设人类也前世，那么前世的你和现在的你，身体、经历、性格，可能是截然不同的，那么他是不是你？

在古人看来，人有意识，是源于灵魂。而灵魂的存在，历经轮回而不朽，灵魂证明了“我”的存在，以及“我”的唯一。

我之前在百度贴吧发过一个帖子，《路明非的自我意识要比凯撒强烈》，构建了一个思想实验，假设路明非和凯撒加图索的人生完全调换，包括出身、际遇、天赋，全部都调换，会发生什么？

回复：我说路明非的自我意识比凯撒强烈，有人不认，我们做个思想实验【龙族吧】_百度贴吧​tieba.baidu.com/p/8526608404?pid=148201281270&cid=148212397306#148212397306

我们的吧友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拷问的存在，认为人的自我当然和他们的个人经历是强绑定的，嘻嘻哈哈就过去了。

但在《龙族》世界里，我们会发现，路明非显然会遇到这个终极拷问：

尼德霍格，还是路明非，哪个才是真正的你？路明非是真的，还是假的？路明非有没有存在过？什么是路明非？

上一个面对这个终极拷问的，是罗纳德唐。

老唐显然没有通过这个终极拷问，当诺顿的意识苏醒，老唐也就不复存在。

那么老唐是不是诺顿？我们一般会认为老唐就是诺顿，但显然老唐自己不这么看：

这个时候老唐正在狂奔，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很愧疚，觉得对不起路明非。刚才不知怎么的，怕的要死，听着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的恐惧十倍百倍地膨胀，简直要把他压垮。

（删去若干）

“不……不要找我！我不认识你！”老唐尖叫着转头往外跑，他的背后，龙类的身躯坍塌了。
老唐在盘山公路上狂奔，他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他只是想要逃走，那个龙类已经死了，可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追着他。

（删去若干）

   他想起来了，追着他来的，是记忆。
——《龙族一 · 火之晨曦 · 哥哥》（新修版）

那么其他人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昂热是这么看待的：

  “他的真名叫罗纳德·唐，当然这个名字毫无意义。据说是美国籍华裔，种族也毫无意义，从小被一个美国家庭收养。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后来他的养父母过世了，一直靠着社会救济长大。他高中就辍学，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个穷人区里，接一些临时的工作赚钱，他秘密地捐款给自己待过的孤儿院。”校长轻声说，“其实你们出发前就掌握了他的资料，没有告诉你，因为知道你们在网上认识。”
——《龙族一 · 火之晨曦 · 尾声》（新修版）

那么路明非认不认可自己是黑王呢？反正在《龙族二 · 悼亡者之瞳》里，他同样被尼德霍格的记忆追得落荒而逃：

路明非忽然醒了，惊恐地四顾，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满地都是碎玻璃，四个混混全都折断了骨头躺在地上呻吟，为首的伤得最重，身下的地砖都碎了。

（删去若干）

“你要去哪里啊哥哥，不是说好要一起走么？”路鸣泽歪着头看他。
“滚！别跟着我！”路明非惊怒地大喝，转身一头扎进雨幕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可能是怕警察来抓他，可能是有点晕血，但是更像要逃脱某种追着他而来的记忆。他今天已经被孤独追上了一次，不能再被更糟糕的东西追上。是的，路鸣泽没说错，痛殴那些混混的不是路鸣泽，而是路明非自己。
——《龙族二 · 悼亡者之瞳 · 悲剧舞台》

同样，我们可以下一个论断，当尼德霍格的意识觉醒，路明非也就消失了。

所以，《龙族》本篇，路明非所面对的终极拷问就是，他要和尼德霍格做一场关于“主体性”的论辩，你究竟是谁？

路明非胜，他就是救世主。

尼德霍格胜，黑王归来，世界毁灭。

所以，当我们的读者还在纠结“路明非是不是真的喜欢诺诺”，“路明非怎么毫无成长”，这种特别没有营养的争论时，你其实错过了最终极的命题。

那么，当我们意识到这个拷问时，我们怎么来回答这个问题？

路明非的记忆证明了他的存在么？

但是，路明非以为自己是个人类，是基于他有着初中之前被路麟城乔薇妮养大的记忆。可这段记忆显然是虚假的，作为“零号”，他是从黑天鹅港逃出来的，他人类的记忆很可能是洗脑的产物。

和叔叔婶婶一起生活的记忆倒是真实的，不过这个理由够么？

“路明非”只存在了十几年，而“尼德霍格”存在了上万年。你凭什么认为你那段人类记忆，能超越黑龙的记忆？

那么社会关系呢？

昂热自称说要先杀死四大君主，然后是尼德霍格。他对老唐既然毫无慈悲之心，显然对路明非也不例外。他能把一个废柴男孩评定为S级，并且屡次送他去战场，显然是知道路明非的底细，从始至终这个人只是视路明非为一个屠龙工具。当这个工具用完了，趁他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再抹杀他，复仇完成，计划通！

其他人呢？卡塞尔那帮家伙，苏茜、兰斯洛特、伊莎贝尔、维多利亚、刚萨雷斯......反正在《龙族5》里，他们下手追杀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究竟。在《世界的重启 · 零号病人》那一章，当公猪临死前对路明非说，他们现在和你站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还有用。路明非无言以对。

而楚子航呢？他自身难保，先面对耶梦加得老师的问题吧。

凯撒呢？他也自身难保，从最新的版本看，兄弟你也是一条龙。况且，凯撒的立场要比楚子航还要坚定，作为校董，他首先要对世界的安全负责。

当然芬格尔除外，他也是个复仇者，但他对龙类这个整体没有仇恨，至少比昂热老师正常多了。但你说他能坚定不移的站在路明非那边，却也未必。

至于仕兰中学的诸位校花，还有赵孟华同学.......果然陈雯雯老师才是女主角么，悲。

在《龙族5 · 悼亡者归来》里，显然，这场论辩以路明非的惨败而告终。当他被告知要去最深的梦境里去直面路鸣泽时——当然，这里路麟城显然被误导了，路明非最深的意识里不是路鸣泽，而是尼德霍格——他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不该存在，因为他不被需要：

“你怎么还是那么废物呢哥哥？”他忽然就从远方来到了路明非面前，带着责备的语气话，“自己搞不定的事，交给我就好啦。交给我，放心地沉睡，你爱的人都会幸福。”
“你就这么在意你是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么？你不是愿意为朋友赌上命的人么？”
    “交给我，我可以救你的朋友，我可以救你的家人，我可以救你在乎的所有人。”
    “到底还是你太自私了，你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存在，结果你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在那个没有你的世界里，你爱的人都会快乐，为什么不呢？你我之间，为什么非要让弱的那个活下去呢？只因为强的那个是恶的么？”
    “在善良懦弱孩的世界里，最后所有人都会死，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路鸣泽化身为在他耳边萦绕的风雪，反复地呢喃，他痛苦得想要捂住耳朵，却无法放下怀中的母亲。
    如今默默地躺在这里回想，那些话字字鲜明，透着魔鬼的恶意，偏偏又是无可辩驳的真理。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默默地牺牲着，是他的牺牲一次次地拯救了世界，可也许拯救世界的人其实是魔鬼，而他充其量只不过是献祭给魔鬼的血食。
    他那么的害怕交易自己最后的1\/4生命，也许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目标，只是这个懦弱又可怜的灵魂想要继续占据这个躯体。
    当这个灵魂沉睡而魔鬼苏醒的时候，世界也许会变得更加美好，魔鬼可能磨牙吮血，但魔鬼跟他爱着同样的人，会对妈妈好对诺诺好对楚子航也好，魔鬼甚至会在他们面前故意装出乖乖的模样，他们甚至都不会察觉到躯壳里的灵魂已经换成了魔鬼的。
    这样不好么？为什么那个恶的强大的就该沉睡？那个自以为善良的弱者却要自私地霸占着躯壳？没有人真的需要他，他才是真正的累赘。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真奇怪，睡得那么平静，就像他来到避风港的第一晚。
——《悼亡者归来 · 但为君故（136）》

第三部分 · 我之为我的终极拷问

这件事儿，其实在那种具备彼岸世界的世界观小说里普遍存在。比如，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仙侠小说里，都具备这个要素。

所谓修真，修的就是本真。

而什么是本真？你的本心就是你的本真。所以，欲要修真，要在修心。

我们有看到，很多仙侠小说，都有红尘炼心这个情节。当然每个作品的安排都不同。

某些爽文会想当然的，把心，理解念头。我们可以看到某些所谓的“念头不通达”的概念，没杀想杀的人，会有碍修为，因为念头不通达。没得到想要的宝物，会有碍修为，因为念头不通达。没上到想上的女人，会有碍修为，因为念头不通达。

更深入一些的，会写深入红尘，品尝“浊气”，体味红尘的复杂性。但也只是情节安排上的按部就班而已，仙人首先是仙人，而不是凡人，没有根本的仙凡之辩的拷问，浅尝辄止。

再深入一点的，比如《一世之尊》里，会有他我之辩，这就有意思起来了。

主人公苏孟，作为魔佛阿难的转世身，是他准备好的躯壳，在合适的时机化他为我。而主人公显然不认为魔佛阿难就是他自己，因此要跳出他的安排，做真正的自己。

在这个故事里，就有关于“我”与“性”的拷问了。在一个平行世界里，你是不是你？如果你转世轮回了，你还是不是你？

《一世之尊》里有设定，说，法身境欲要再进一步，需要诸界他我合一，这就是超越平行世界的他我。而再进一步，达到彼岸境，则需要超越时间，轮回转生的诸我合一。

但显然，作者虽然有关于自我拷问的意识，但拷问的层次，还停留在战斗力这个概念上。主人公苏孟提着刀剑去砍魔佛，把因果线全部斩断，一切结束。

而在更近的《诡秘之主》里，作者旧梗重提。什么“上帝在我体内苏醒了”，什么“亚当给了我人性”。

周明瑞是不是克莱恩？他到底是拥有克莱恩记忆的周明瑞，还是拥有周明瑞记忆的克莱恩，还是两个灵魂的融合？为什么克莱恩的意识说你占据了我的身体，周明瑞要抹杀他？如果是二者的融合，周明瑞既然能与克莱恩融合，凭什么不能与诡秘之主融合？

格尔曼究竟是什么？亚当给了他人性，那么格尔曼是不是克莱恩？格尔曼究竟是什么？格尔曼之于你，能不能是你之于诡秘之主？

亚当存在过么？亚当和真实造物主是不是同一个人？他们合二为一意味着远古太阳神的重生么？如果你想当然的认为远古太阳神是你，那么凭什么你会认为原初的上帝不是你？

我们会发现，虽然作者有这个意识，但拷问并不深刻，没有深入骨髓的挖掘。

每个角色的自我意识，作者想当然的有他我之别的设定。

但在《龙族》这里，讨论就变得非常非常非常深刻了。

《诡秘之主》里远古太阳神和上帝当然是两个人，他们只是争夺同一具身体。但《龙族》这里，路明非和尼德霍格本出同源，深度绑定。这种深度绑定有些类似于轮回转世的概念，甚至更近似一个人性格的转变。

一旦尼德霍格的意识觉醒，究竟是两个人在互相争夺身体，还是人格的切换？

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其实路明非内心深处的那个暴君，也就是尼德霍格的意识，是出场过的，而且基本保持每部书至少出场一次。

《龙族一 · 火之晨曦 · 黄金瞳》，故事发生在自由一日中，路明非误以为诺诺被苏茜杀死：

路明非不愿相信，可诺诺胸前淋漓而下的鲜血又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眼神涣散，出现垂死的征兆。
路明非猛地抱住头。头疼，距离的头疼，像是在极深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眼前一片漆黑，黑幕上灿烂的黄金瞳睁开，钟鸣般的声音，“惩罚他们的罪么？”
（删去若干）
弹壳从“狙击之王”的枪膛中飞旋而出，落地还在旋转，路明非冷冷地吹去枪口的硝烟。
（删去若干）
但此时此刻路明非的脑海中充斥着红黑色的风暴，瞳孔中没有丝毫温度，他像是被猎犬逼到了绝境的野兽，现在反过来要杀死猎犬了。
（删去若干）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有点害怕，流弹横飞的，是你你不想自卫一下？”路明非申辩：“恰好我手里有那么一把枪！”
其实路明非对自己的举动后悔得不要不要的，只是这话没法说，他也没法解释自己诡异的举动，像是忽然间被触怒了，怒火破表后神魔附体，看谁都想给他来一枪。

《龙族三 · 黑月之潮 · 家庭晚宴》，王将的梆子声激活了路明非的里人格：

哀号声入耳，路明非的心情居然是欢欣鼓舞，他不断地左右打着方向盘，把追上来的摩托车挤到墙上去。
（删去若干）
他想起蒙古人的叼羊会，他在电视上看过那场面，最矫健的骑手把羊死死地抓在自己的手心里，仍凭其他人怎么抢都抢不走。
直到现在为止，那美丽的、温软的猎物还在他的控制之中，直到现在他还是赢家！
（删去若干）
怀里的绘梨衣忽然动了起来，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她身体冰冷，目光呆滞，止不住地哆嗦。
路明非想要甩开她，动作粗暴，之前他为了控制绘梨衣不让她乱动，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强迫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使她脖子上留下了明显的淤青。但绘梨衣抱得很紧，她身材修长，并非小鸟依人型的女孩，这时却缩成小小的一团，在路明非怀里像是个婴儿。
（删去若干）
他忽然想起来了，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跟暴徒们抢夺猎物，绘梨衣也不是猎物，她是个活生生的女孩。

《龙王一 · 世界的重启 · 十五岁少年的葬礼》，当福山雅思试图催眠路明非时，唤醒了他的里人格：

路明非忽然睁开了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富山雅史，瞳孔深处飘着金色的鬼火，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富山雅史惊恐地想要退后，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他不敢不接受那恐怖的凝视，即便自己被那双瞳孔里的鬼火烧死。
路明非缓缓地起身，低沉地说话。语言构成了巨大的威压，仿佛万钧之力从天而降。富山雅史不由得跪下，双手抱头，颤栗着泪流满面。
教堂上的巨钟轰鸣起来，英灵殿上洒满血红色的光，山顶校园瞬间苏醒，那是……龙族入侵的警报！
（删去若干）
“事情还挺大的，催眠过程中你忽然暴走，触发了入侵警报。”富山雅史重新坐下。
“我暴走……我都干了些啥？”
“你睁开眼睛站了起来，跟我说了两句话，然后就躺回去继续睡了，”富山雅史笑笑，“我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跟你没关系。”
我变形了没有？”路明非赶紧纠正，“我的意思是我有没有别的变化？我说了什么？”
“没有什么变化，你说，‘何人敢把妄言写入法典？何人敢将虚影欺骗君王？’”富山雅史稍稍迟疑，“那不是你的语气，像是有人借你的嘴说的。”
（删去若干）
  富山雅史未必对他说了所有的事，他也没对富山雅史绝对坦白，他对自己的暴走其实是有记忆的。
（删去若干）
漆黑的云迅速地逼近，风中飘来一个声音说，“让你的朋友留在原地吧，跟我一起出发，好么？”
小魔鬼站起身来，指着乌云说:“哥哥，有人来进攻我们的世界了，他们还会杀了我们。”
路明非缓缓地起身，从风衣下方抽出了沙漠之鹰，神色桀骜狰狞:“犯我们者死！”。
富山雅史说那两句话不是他的语气，他自己却没把握，也许那才是真实的自己。

以上内容可以看到，全程没有路鸣泽什么事，完全是路明非自己在行动，而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仿佛完全换了另一个人。并且，这个人的性格狂暴、狰狞，不仅与路明非的性格截然相反，并且与零号也有差异，我们基本可以把这个人理解为尼德霍格。

在写法上，尼德霍格与路明非的意识切换完全是顺畅的，变化的似乎只是性格，这种形态几乎类似于宿慧的觉醒，因此读者们基本上把尼德霍格与路明非等同起来。而在这种情况下，对路明非与尼德霍格进行切分，争论我是谁的问题，就会非常复杂，完全是哲学领域的争论了，战斗力在这种程度的交锋中没有任何意义，起点男频的玄幻写法完全没有借鉴意义。

路明非：尼德霍格的意识在我的体内苏醒了。

诺诺：小路，我分不清啊，我分不清！

第四部分 · 杨老板的佛学情节

杨老板是一个佛学情节相当重的作者，比如，他真正的第一部长篇处女作《天王本生》就完全是一个印度化的佛教故事。

在《龙族》的外传《赘婿与真命天子》里，就有一段象征龙王力量的断龙台，和中国至高混血种家族娲主的论辩：

“不，平庸的生命对我毫无价值，启用断龙台的代价是要在这里接受最终的拷问。”眼睛说，“那些没能通过拷问的意识将被困在这片海上，刑期直到我也崩溃的那一天。”
我愣了一下问，什么是最终的拷问？眼睛说，对不同的人来说，这个终极的问题都不一样。

眼睛说最后一个启用了断龙台并活着离开的是个女孩，她被问的问题是当观察者消失的时候，被观察到的世界是否一并消失？
我连问题都听不懂，只能干瞪眼。

眼睛居然耐心地帮我剖析了这个问题，语气缓和，就像朋友之间聊天。
它说世界的呈现总是在某个观察者的意识里，不同的观察者感受到的世界完全不同。犬类无法分辨颜色，在它们的意识中世界是黑白的，但它们的世界里充斥着细腻的气味，海豚的听力范围远远超过人类，与其说它们在海中遨游，不如说是在声音的浪潮中飞翔。犬类看不到人类意识中的彩色世界，人类也无法感知海豚们脑海中的世界。如果世界上最后一只海豚死亡，那么海豚的世界是否也会永远消亡？

我想了很久全无头绪，只能说这个问题真是太玄妙了，我答不上来，我想知道那个活着离开的女孩是怎么回答的。

眼睛说那个女孩跟它辩论了两日两夜之久，最后女孩引用《金刚经》中的一句话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终结了那场辩论。

我说这句话的八个字我每一个都认识，可放在一起我就是看不懂。
眼睛说女孩的答案是说人的根本自性可以无所执而自然生，心无所住，心就与世界成为整体，观察者即使死去，意识也是跟巨大的世界融为了一体，因此世界永存而观察者也永存。如果把世界比作一张琴，观察者如果执着于自己的感受，那么捕捉到的只是琴弦上散溢出来的某些音符，放下执着，观察者就会觉察到那张琴的存在。

这答案并不比问题好理解，像是老和尚之间打机锋，感觉很深奥，但也可能是纯扯淡。
我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破灭了，心说别说我只有中学学历，哲学博士来也照样死路一条。

当然，在《龙族异闻录》里，断龙台虽然自称对人类拷问终极的问题，但对上真正血统高贵的人，龙王们从不谈论玄之又玄的瞎扯淡的换题，而是龙族世界真正的本源。断龙台对白商陆问的真正问题其实是这个：

爱，是很重要的东西么？

《龙族》本质是一本言情小说，在一本言情小说里，什么更重要，你心里没点数么？别问，问就是谈恋爱比打架重要。你问我为什么龙血纯度越高越不正经，天天不想着征服世界，想着谈恋爱？别问，问就是作为始祖的黑王他老人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先老不正经的。

话题有点跑偏，我们问出这个问题，什么东西代表你？

我们借佛学来回答这个问题。在佛学的世界观中，“我”与“性”是分离的。

我，即是一切因缘的汇聚，包括你的出身、境遇、天赋、经历，随因缘而生灭无常——这不是你自己所能决定的，只是命运的安排，也可以说，这其实是偶然。

性，即是一个人的根本自性，具有超越性和永恒性。佛学中说的“明心见性”，就是这个东西，是一切觉悟的开端。

这个主题，在《龙族》里是有借路明非的嘴在探讨过的：

初中时他追看高达seed，被命运锁定的少年基拉大和登上了高达，从强袭高达、自由高达一路开到天下第一的强袭自由高达，最终拯救了奥布，拯救了世界，成为宇宙间最强的机师和英雄，还有身兼豪门千金、宇宙歌姬、天赋女政治家多重身份的绝世美女拉克丝克莱茵倒贴，最终成为英雄眷侣，真是一路爽歪歪。可路明非觉得男主角其实死掉了，他在登上高达之后就慢慢地死掉了，他成了世间最大的牛逼，可他失去了曾经那么喜欢的芙蕾和16岁以前的全部人生。那个纤细敏感懦弱的基拉大和渐渐死掉了，只剩下救世主的闪光躯壳。
　　说起来也真怪，他拥有的东西那么少，却并不那么期待“坐拥世界”的未来，反而更害怕失去卑微渺小的现在。
——《龙族3 · 黑月之潮 · 进击的老鼠队》

这段路明非的内心独白在社区内基本上以批评江南不懂二次元的声音为主。《高达SEED》也是我中学时代看的作品了，基本上情节也忘得一干二净，所以我无意从这部作品本身来回答说江南写的对不对。

但我们抛开这部作品本身，完全以一种抽象化的场景来探讨这个话题，也是完全成立的：

某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少年，内心纤细敏感，曾经那么认认真真地暗恋隔壁某个女同学，忽然有一天神秘组织告诉他你是我们的救世主，你有某个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赋，来吧，加入我们，成为新世界的皇帝!

这个天赋是擅长爆种开高达也好，是天然与EVA的同步率超高也好，是超级混血种天生的屠龙勇士也好，天赋是什么不重要。

总之你获得了神秘组织的认可，一路砍砍砍，即使你自己并不愿意去砍砍砍，你不知道你砍砍砍的理由何在，但总之，只要你砍砍砍，所有人就敬重你的绝世牛逼，各路英雄好汉以结交你为荣，各路美少女纷纷倒贴。

那么问题来了，重要的是你，还是你的那个天赋？如果某一天，你忽然失去了那个天赋，你忽然不会开高达了，EVA不认可你了，你的龙血能力消失了，那些钦佩你的人还以结交你为荣么？那些各路花痴倒贴你的美少女还围着你转么？

虽然只是个思想实验，但其实，我们在现实中是能观察到类似的现象。

比如说，你是首富的儿子，你自己感觉自己牛逼爆了。在社交媒体上怼天怼地怼空气，号称娱乐圈纪检委，喷哪个明星，哪个明星低头道歉，围观的群众说老公您英明神武。你想泡哪个小网红没有得不到手的，号称泡妞只用一句话，你好，我是XXX。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连玩个电竞游戏都号称不败。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忽然说不好意思，当年医院抱错人了，你其实是中西部某下岗人的儿子，不是首富的儿子，会发生什么？

曾经众星捧月的朋友们还视不视你为焦点？曾经阿谀奉承的供货商还会不会服服帖帖？那些娇声娇气叫老公老公我爱你的小网红还会不会再看着你星星眼？

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活过的是你？还是首富的儿子这个身份？

这让我想到某个寓言，说某个凡人戴上了璀璨的黄金面具，尼罗河上下的人都认他为无上的贤者，凡是他说的话都被尊崇，凡他的观点都是真理。他也视一切为理所当然。

然而，忽然有一天，某个小偷偷走了他的黄金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众人就以那个人为贤者，尊奉他的话为先知的旨意。

凡人说，喂，我才是你们的先知，那个人只是个小偷！

但没有人再理睬凡人，凡人忽然发现，其实那张黄金面具才是先知。不是他戴着黄金面具，而是黄金面具戴着他的身体。那张黄金面具夺取了他的全部人生。

由于佛学发端于印度的婆罗门，而婆罗门有很强的轮回观念。在他们看来，一世的境遇并不重要，只是因缘的汇聚，只是偶然。此世的成就、钱财、天赋都并不能带往来世，因此，重要的是你的永恒不变的东西。

第五部分 · 路明非在何处

我们再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路明非一定要爱而不得？

首先在这个问题中，我们首先得意识到，路明非可能根本不存在，他本身是黑龙王逃避孤独的、不被爱的自己而构建的伪装。

路明非本身一无所有，从某个角度上说，他是没有自我的，因为他是假的，他根本不存在。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认为路明非存在呢？或者说，什么时候，我们认为路明非和尼德霍格不同。

其实就是从他爱诺诺这件事开始的，我们可以在《龙族》本篇中，反复看见路明非人的心，与龙的心在对抗。

在《龙族一 · 火之晨曦 · 星与花》中，路鸣泽蛊惑他用特权拿下诺诺，他拒绝了，当了诺诺的小弟。

在《龙族二 · 悼亡者之瞳 ·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路明非那么想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属于他，证明他存在过，像是救命稻草似的抓着诺诺给他的短信，但他还是没有屈服于黑龙王的意识。

在《龙族三 · 黑月之潮 · 冰海白月》中，路明非那么难过，想过要和路鸣泽交易，但最后他没有做这个交易，他说我不能背叛你，因为我不能背叛我自己。

在《龙王一 · 世界的重启》中，他下定决心，说你不是我的什么人，但你对我很重要。我来救你，我为你玩命，不是因为你属于我，你不是我什么人，但我就是要做这件事。

我们可以看到，《龙族》四部故事，路明非的爱，实际上是他的自我在加强的过程。从头至尾，四次生命交易，他可以借用黑龙王的力量，他没有去索取什么，但他得到了某样东西，那就是真正的自我。这一刻，你和黑龙王就不同了。

你有爱，而黑龙王没有。

我们再来看《世界的重启》中，诺诺的台词：

瓦力并不需要伊娃去拯救，因为瓦力本来就是个很勇敢的小机器人。伊娃只是告诉了他世界很大很美，很大很美的世界里也会有他的位置。

真的，很有嚼头。

第六部分 · 我对路明非单恋的看法

现在很多人都说什么，我喜欢双向奔赴的爱，单向奔赴的爱不是爱。

这句话就好像在说，我认为只有得到成功的努力，才算努力，而结果是失败的努力，只是一种自我感动。

我不能同意这个说法。

什么是爱？

爱是一种自我的投影。

爱本身就是单向的，因为我们只能决定自己去爱谁，我们的爱是如何的。我们是不是被爱，我们自己是不能决定的。这是因为，我们只能决定自己是怎么样的人，而不能决定他人。

那么，我们来看路明非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他的爱，不在乎荣辱。《龙族3》里说，卡塞尔的守夜人讨论区开了一个盘口，讨论踹翻凯撒抢走诺诺的概率，说是一赔几千。一般人受到这种羞辱，可能就默默放弃了。

他的爱，也不在乎结果。他最后没有去索取什么，没有出于想要和诺诺在一起的目的，所以他的付出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做了这件事，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做。

他的爱，甚至不在乎道德。我们的很多读者在究竟说，撬大嫂是不是符合道德的。显然是不符合的，这是背叛大哥，但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假如你放弃，那是不是在背叛你的爱呢？一份能被理所当然放弃的爱，是不是爱？

无我相——超越得失。

无人相——超越他人的看法。

无众生相——超越普世的价值。

无寿者相——超越时间和空间。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有人问我，你是不是觉得路明非的爱是超越一切的？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爱就是超越一切的。

因为，爱，就是我。我是什么样的，我的爱就是什么样的。一份忘记得失、忘记荣辱的爱，只能来自于自我的本性，既然人的本性是超越一切的，那么这份爱就是超越一切的。

我爱故我在——这就是最后的答案。

太长不看，没偷摸加料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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